幸福蔷薇15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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么禁止进入神农架深处?一位60多岁的巡山员告诉我:别看神农架拥有大量高等植物和珍稀动物,但这是禁区,要是执意闯入,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。
我这次来是做一篇实地报道,想着亲眼看看这片山真正的样子。人到站里,巡山员姓周,头发灰白,背包看着旧却收拾得利索。我把随身相机和干粮塞好,心里还打鼓:不就是走几条林线嘛,能有多险。结果当天午后,天像跟人翻脸似的,晴光一收,风从沟里倒灌上来。我还没反应过来,鞋底就被枯叶下的湿泥吸住,整个人被拽得一晃。周师傅伸根棍子在地上试探,点点头,说这里昨晚下过局部雨,表层看着干,其实底下水大。
我们沿着防火带慢慢挪,耳朵里都是细小的滴水声。背后的沟里突然涨出一股浑黄的水,几分钟就漫到石阶,我这才知道这里的河总是说变就变。树干上挂着尖利的藤,袖口一不留神就被划出道白印,胳膊有了热辣的疼。身上带的驱蚊水味儿很重,却还是有细软的虫从袜口钻进去,让人心烦。周师傅不急不慢,捡一片落针叶搓碎,闻一眼风向,就把路线往高处挪。说是多走二十分钟,能绕开一片软土,省得折腾。
到了坡顶,风换了方向,林子里忽然安静得很,不远处的树根旁露出一段冷亮的钢丝。周师傅蹲着把它收起来,钢丝上还挂着毛发和泥,旁边压了半块石板,显然不是今天才放的。他把东西塞进帆布袋,脸上没什么表情,我却觉得胃里有点发紧。路边还有一架坏掉的无人机,螺旋桨断成三截,机身陷在苔藓里,电池鼓包得像要炸。再往前走,空地上残留几根荧光色绳子,估计是哪位穿越客留下的“路线”。这类痕迹看多了,脑子里就会冒出一串不太好的故事。
午后云层压下来,光线像被捂住,四周的颜色一下暗了。我们准备原路回撤,刚到一道窄坎边,脚下传来闷响,土块像开了口子往下滑。我下意识往后退,背上的包把我卡在树干上,呼吸里都是泥腥味。周师傅用铲子把坎边敲固,给我空出一条能站的地方,动作很轻,没有一丝慌乱。等那一阵滑动过去,他才抖抖手上的土,示意换条侧坡走。那一刻我才承认,所谓“禁区”,其实是规矩多到你不肯认就会吃亏。
第二天清早,我们去另外一条线巡查,穿过一片低矮的冷杉,切到一条旧牧道。地面铺着厚厚的松针,踩上去有点弹性,闻起来像潮湿的木头。远处有几只小麂影子一闪而过,安静得让我不敢出声。坡脚处,又收了两个套索,钢丝旁居然有一块快没字的塑料牌,上面还隐约能看出“体验野外”的字样。我把它洗了洗,放进袋里,心里冒出点说不上的火。周师傅说这种东西来得快,今天收,明天可能又长出来。
傍晚回到站里,墙上钉着几张图,标出近一个月的雨线和落石点。我把身上的泥刷掉,坐在炉旁烤干鞋,手指肚还能摸到细小的树刺。桌上摆着从山里拎回的杂物:半截雨衣、没电的手电、卷曲的绷带,还有一张被雨洗糊的路线草图。那张图边角写着一个外地手机号,再往下是几行歪歪扭扭的笔记,日期只剩下月和日,年份被水抹掉了。我没问结尾是什么,因为站里的人都不爱把这类事说完,他们习惯留白。火光跳着的时候,安静反而更压人。
离开那天,天终于放了亮,山的颜色铺开来,像浓墨遇到水。车出站时,我看见入口的新木牌,刻着“止步线”三个字,旁边是几条简短的提醒。路边的草被露水压得弯腰,太阳一上来就又立起来,生命力硬得很。手机里还有沿途拍的几段影像,声音里全是风和水,几乎听不到我自己。说实话,我不是来替谁做宣讲的,我只是把遇到的细节写下来,免得有人以为这片山只是漂亮。为了几张图和点赞就拿命去赌一把吗